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而真正的科学家同时也是幻想家。串联科学与幻想之思、打破技术与艺术之界,汇聚多元化的智慧,力邀太空科技、生命科学、文化艺术、金融等各领域精英共聚一堂举行跨界对话,进而引发对人类文明未来进程的遐思。围绕《科学与幻想在未来交汇》展开一场理智与幻想、聚焦而发散的头脑风暴,探讨科学技术对人类文明未来发展的指引。
打破领域结界,畅想未来交汇
主持人
苏萌,香港大学物理系副教授、空间科学实验室执行主任,起源太空科技CEO,未来论坛青创联盟成员
对话嘉宾
陈文令,著名艺术家
郝景芳,科幻作家,童行学院创始人
王皓毅,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基因工程技术研究组组长,未来论坛青年理事
朱云来,金融专业人士
以下是跨界对话全程记录:
苏萌:
各位朋友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请来了非常跨界的专家,有艺术家、金融专家、科学家、科幻作家,在未来青年论坛大的主题下去讨论科学和艺术之间的碰撞会对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科学和艺术在非常有趣的一个场景下会发生碰撞,那就是科幻场景,今年年初有一部话题性的电影叫《流浪地球》,这个电影播放之后产生很大的社会影响,很多人说中国科幻的元年到来了,惊讶中国也可以拍这样好的科幻电影,但是有些科学家看了以后有电影中存在很多科学的错误,我想先请景芳表达一下在科幻这个场景下,科学对文学和影视作品的创作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你之前的教育背景是天文和物理,科学的背景对你现在的创作有怎样的影响。
苏萌
郝景芳:
我自己觉得科幻作品应该当成文学或者艺术作品来看待,只不过是有很多科学背景和科学想象的文学艺术作品,如果说一个电影本身不是为了电影的艺术效果最大化而思考,而是想怎么通过一个故事更好的把科学知识展现出来,那其实是带情节的科教片,是纪录片的逻辑或者课件的逻辑,不是艺术作品的逻辑。
所以我自己觉得,不管是《三体》也好,《流浪地球》也好还有其他科幻作品,只要讲的故事能自洽就可以了,不需要要求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是科学上完全能算得过来的。
科幻小说家通常还是需要对自己有比较高的要求,起码写的一些东西不能强烈的违背科学原理,比如在这个里面很重要的是你要解决方案要点燃一种惰性气体之类的,可能就不行了。但是要说我点燃的是氢气,氢气总量大小是不是足够,能量是不是足够大,这种地方我觉得可以大家稍微宽容一些,因为科幻作品完全要求一点bug都没有,是很难做的。科幻作品仍然要展现一种在有科学背景幻想基础的情况下,把其中的故事部分最大程度放到最大,为什么说《流浪地球》那样的故事不在科幻背景下是没法演的,因为全人类都遇到了共同的危机,人类在整个宇宙里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这样的背景设定是最大的情感和艺术性的来源。换成任何一个现实主义是无法表现这样的题材的。
我自己做科幻小说设定的时候一向都是只要不在完全违背科学的精神情况下,都是可以去进行设定的,不那么科学的地方,只要能自洽的解释圆满就行,所以科幻小说重要是里面的逻辑,要自己能自洽的讲圆了,能真正服务于艺术的核心,要能把你想表现的艺术张力,你想表现的情感最大程度上表现出来,这样就是一个好的科幻小说。
苏萌:
我想问一下在《北京折叠》的创作过程中,科学的知识和想象力对现实世界的反思是怎么样融合在一起的,科学和艺术的融合在你的科幻作品中是怎么体现的。
郝景芳:
《北京折叠》这个作品就是想表达隔离,人群与人群的隔离,共同生活在一个空间,人与人看不见,大家轮转着出来生活,就永远没有相遇的时间,想表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隔离。用折叠这样的形式,不同时间有不同的城市呈现出来,就是为了把人群与人群的隔离感觉表现出来。在这个里面,楼具体之间怎样去折叠的一些物理因素。
苏萌:
不违背基本物理规律,在想象的空间下展现出来的。
郝景芳:
不违背基本物理规律,并不是说我要展现未来有一门科技叫做折叠楼的科技,小说是为了表现科技,不是这样的,还是以表现故事为主。
苏萌:
明白。我想问一下陈文令老师,之前您有很多非常超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我们可以请工作人员把陈老师之前的雕塑作品展现一下,在座各位会有更直观的感觉。您之前的艺术创作非常夸张,极具幻想张力,需要很强的想象力、创造力,这些创作的灵感是怎么来的。
陈文令:
比较多的评论家都把我定义成魔幻现实主义艺术家,我做雕塑装置和画画...主要探索的是雕塑装置多一些。其实魔幻和现实主义看起来还有一点矛盾,我是用一种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的手段来反映现实,这点跟郝老师的科幻小说反映现实的生存困境有些相似。背后的作品是我六年前做的作品,名字叫做《共同体》,这个作品我是引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的重要的艺术元素组合起来的,左边是汉代的龟,右边像雅典卫城承重的人,东西方拱起一座普度之桥。这个作品我受海明威一句名言“所有人是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的启示。也就是说今天所有的人就是在同一条船上,船上一个灾难也许就是所有人的灾难,这个作品是典型的公共艺术作品,能放在户外,这个展览在码头上展出的,等于我的艺术期待有一种精英性,同时也有大众性。作品物体的连接有一种不安全感,又有某种敏感性,物与物之间相互支撑,似乎既舒适又难受,意味着每个人要遵守人类文明的桥梁或者政治桥梁、经济的桥梁一样。否则,就会垮塌同归一尽。
《共同体 》 1800X1000X500cm 综合材料 2017年
而这个作品是我三年前做的,上面是一个虚拟的水龙头的感觉,一个小孩等待捧着水珠一样,第一个层面看起来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作品水滴是用LED灯和不透钢制作,近看水滴有点像宇宙星辰的感觉,有种“一沙一世界,一水一乾坤”感觉。通过诗意的艺术语言,把无限的宇宙留在掌心,让永恒收藏了瞬间的感觉。我觉得艺术家有时候就是脑洞大开,有一种不现实的东西,把它变成现实,可能会产生某种陌生感和新颍度。
《沐浴星光》850x240x350cm 综合材料 2017
第三件叫做《诗与远方》,上面是可供观众坐的掉椅。鸡蛋上面长的花,鸡蛋从里面打出来是生命,从外面打出来是食品,鸡隐喻某种生命意识,雕塑的人则是手拿望远镜倒立在树上。在绝境中仍然没有忘却诗与远方。有一种绝地生花的境界。
最后一件是四年前做的“行走的人”我做这个作品之前是得了一场大病,康复不久我跟其他的三个艺术家受邀参加第六届莫斯科双年展,那天我一上飞机很疲劳,呼呼大睡,睡的时候梦到自己肚子上面浅层的地方长着一根十几里米长的硬物,梦里特别紧张和恐慌,紧接着肚脐上长出一棵植物,梦里找一个医生,很快的,他摸了一摸肚子里硬物说,里面是一根圆珠笔,手一压还能听到嘀嗒嘀嗒的声音出来,没事,过段时间,随着这植物成长圆珠笔就会慢慢消失。梦里又有一种凤凰涅槃,重获新生的喜悦之情。
《行走的人》390x150x260cm 综合材质 2017年
受这梦的影响我塑造了一个少年,他弓着腰,戴着面罩(当时北京雾霾很严重)抱着一块发亮石头,背上长了一支即将怒放的梅花,步履艰辛,悲凉而又诗意和浪漫的走向远方...这块发亮石头隐喻着,一个人只要心亮不倒,生命之树是不倒的,什么东西都能战胜它。我这个作品来自一个梦。我试图想表达人生大多数都是悲欣交集,甘苦与共的本质,永远没有绝对的快乐和绝对的痛苦。
艺术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个体很主观很深刻的生命体验。
苏萌:
皓毅,我觉得你一会儿正好可以谈一谈科学家在工作过程中灵感的展现,每天都在思考自己研究的问题的过程中,灵感的来源。科学家创造力的萌发和艺术家灵感的来源是非常相似的,我觉得你可以谈谈这方面,陈老师您可以先讲完。
您最后这个作品真的特别有科幻的感觉,我不知道您在创作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您的作品让人联想到经常会科幻电影会看到的形象,很有科幻性、未来性、想象力。
陈文令:
人类所有学科里面,不同领域里最高巅峰都是通着的,就像吴冠中先生说的一样,每个人从山下走,走的路径不一样,走到山顶风景尽收眼底,我看到一些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完全也是可以让你脑洞大开,伟大的科学家包含人文性的东西,有很相近的东西,本质就是想象力与创造的力量。
苏萌:
说到吴冠中先生,我不知道您对李政道先生和吴冠中先生,一位科学家和一位艺术家此前在碰撞对话中产生的作品是怎么看待的。
陈文令:
说实在话,我没见过,但我知道20年前提出跨界,当时就是很崭新的,科学家是推动整个社会前进的最核心的力量,艺术有点像润滑剂和调节剂,没有那么直接引用。当时那个作品,就是叫装置,两个学科,每个人出观念,不同的想法,产生新的与传统的艺术形态不一样的作品。
苏萌:
王皓毅对艺术和科学的相通性,蛮有共鸣的,能不能说说感受。
王皓毅:
我是做基因编辑技术相关研究的,我觉得首先科学和艺术最直接的一点就是诚实,直面自己的内心,一定要对自己的科学研究或者艺术表达方式要非常真诚,尤其是科学,诚实是一切的基础,科学一定要经得起历史和同行检验的。
第二个共同点,艺术和科学都是创造性的工作,充满了热情。无论休息还是做什么,你的脑子一直在想这个事,就像陈老师讲的,旅行的时候做梦都会有一个灵感,做科学研究的时候经常会有一种感觉,你会一直想这个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设计实验去回答这个问题,可能突然有一个想法,但八成这个想法也是行不通的,尽管要反复经历失败,但整个过程是非常激动人心的。
苏萌:
科学艺术在探索过程都有一种快感,都是追求极致的快乐,那种快乐又有好奇心,又有想象力带来的张力。
王皓毅:
艺术家创造出一个别人没有见过的自己内心的具像化的东西,科学家是发现没有人理解的事情,发现一个小奥秘或者建立一个新的技术,这是没有人做到的事,之前做讲座的那位老师的工作就非常酷,看到水分子,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苏萌:
朱老师,您觉得科学和艺术在反复融合发展过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他们的互通点和不同点,特质又在哪里。
朱云来:
肯定角度很多,我个人的理解,其实科学是很严谨的,需要非常扎实的基础知识、系统的推导、不断的验证等等。艺术可以说就是想象,甚至就是放飞自己,不必苛求科幻电影一定让它符合逻辑,有的或许说就是与严谨的科学道理完全不同的,甚至就是瞎想、想象。因为我们作为科学家,我自己也做过一点科学研究,虽然没做过艺术,做研究的时候会发现你去试了半天,可能你左试右试都行不通,最后终于有一天,发现左道旁门,就像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多数都是通过脑神经科学可以解释的,需要有足够多的沉淀,时间长了以后会触类旁通,会有一些联想、想象。想象这个词很重要,我看过很多重量级科学家,在反而不断的强调想象,而不是完全强调基础。当然基础其实也是非常必要的,我们做过科研的人都知道,没有这些基础是不太可能有一个扎实的研究出现的。
所以这两者都是存在的,比如我们有时候也客观的讲,作为科学家,听一个艺术家在那说一些观点或者想法,有时就是胡扯,至少是瞎想。我们怎么说也是学过些基本原理的,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就发现,你也可以说存在着合理的,为什么艺术家一直存在,为什么有的人这么瞎想着说还是有人愿意听。其实我们最后科学家也或许能从艺术家的想象中得到启发。当然,最终的科学还是要扎扎实实的能验证、能应用,否则会失去了它本身原始研究的意义和目的了。
王皓毅:
科学就是让人怎么活的更长,更健康,艺术能帮助我们怎么活的更美、更幸福,这两者是一个互相滋养、互相匹配的事情。
苏萌:
很多人都认为科学和艺术是定义文明高度的两个代表性的方向,所以在这几个层面上,对美、对真、对善的追求,又有别,又共通的。
说到想象力,我不知道各位觉得想象力在今天社会发展,我们今天强调创新,有驱动力要靠创新的精神去驱动,想象力在今天教育也好,社会的方方面面,不同的层面也好,到底起到怎样的作用。我突然想到著名的科幻作家,亚瑟克拉克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就在前几天我落地深圳机场的时候看到一个广告牌上写的,“但凡人能想象之事,必然有人能将其实现“。我觉得特别有感染力,今天的社会特别需要这样的想象力驱动的精神,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想法。
陈文令:
好的想象力对艺术家和其他的学科而言都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有些艺术家穷尽一生也没有好的想象力,卓越想象就是无中生有,就是灵感,灵感有点像小偷不知道啥时来又啥时遛,很难找到他的规律,有时候几个月都没有很有意思灵感。所以说想像力和灵魂都很神秘的。但是我觉得想象力的东西,我个人感觉有时候跟你的生活方式,跟你的困惑甚至跟你的痛苦,跟你的怀疑和批判精神都有关系的,你有更多的怀疑之后,想象力也许就会打的更开一些。
郝景芳:
从我最近的经验讲,我最近在做两个新的事情,一个是儿童教育项目,我们要做新的课程,要做给孩子创新的教育方式,形式内容全都是在做创新。另外我自己的文化工作室最近在做新的影视剧项目,还有短片的项目计划。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会发现策划型人才实在是太难找了,想从市场上找很多能接活的人挺多的,明确告诉他你给我画一张什么什么样的画能找到这样的人,找兼职的编辑和写手,我告诉他我要让你写什么什么东西也能找到,找做程序员也能找到,找真正干活的人,其实都能找到。
我想干一个很新的事,这个事情从形式上需要你跟我一起策划,从视觉呈现上,希望有人帮助我做概念美术,要长什么样,一起进行设计。这就非常非常难找。后来项目好多关口变成我自己一个人在那想,找人来落实,瓶颈就卡在我这,我没那么多时间,这个地方的概念我来想,那个地方怎么设计我来想,我就很累。但是这个时候我就会发现,为什么大家能找到那么多都是接活的心态,但是谁跟我一起来做概念设计,就很难很难找。
可能是因为我们在过去这么多年的教育系统里,就没有培养很多人都有从零到一做概念设计的,很少人能做,我不约束你,不局限你,你就想吧,大胆的想,我希望你给我很富有想象力的东西,这个事特别难,对于他们来讲不如我给他们限制,给他们要求让他干活,可能对他来讲更舒服。稍微有想象力的都自己创业去了,很少这样的人。
但其实我的很多要求并不高,也不是说我非要天才才能跟我一起共事,而是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公司,越来越多的项目,越来越多的人都想寻找有想象力,有创新能力,从零到一概念设计能力的人,这样的人就会身价倍增。如果今天再不注重培养孩子这样的能力,到了20年以后,满世界都需要这样人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只能接活,你告诉我怎么干我怎么干,真的造成很大的人才真空和人才不匹配,我自己切身的体会,未来为什么让孩子具有想象力、创新力,简直就是一个职场的必需,会决定你自己的作品是两百块钱一张还是两万块钱一张的区别,真的差那一点点想象力。
王皓毅:
我特别同意,特别感同身受,一方面,创造从零到一是我认为人生可以做的最有趣的事情,我认为一个孩子,一个大人可以做的最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做这个事情,小学的教育、中学的教育到大学的教育,被动接受式的,现在知识已经如此丰富的时代,只是记住知识并不是最重要,获取知识,记住知识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你去问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得到新的知识,再一味强调背多少首古诗,计算多快没有意义,还是得给孩子解脱束缚的文化和教育的机制。
学生们从幼儿园小学到本科都是老师教什么听什么,现在我带研究生,带博士生,要探索一个没有人知道的领域,学生傻眼了,老师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得一起探索,很少有学生有这个思想方法。
苏萌:
成长过程,沉淀过程,包括了想象力,包括了创造力。
王皓毅:
这些能力,对于世界的好奇心小孩子小时候是有的,他想知道蚂蚁怎么搬东西的,我们都让他背东西,考试去了。
苏萌:
哈佛有一个教授从小就是感兴趣蚂蚁怎么爬,他研究蚂蚁怎么爬研究了七十年,现在就是一个学术大家。
朱云来:
创新也很重要,是新的知识,这是一个要点。你以为科学家没有想象吗?其实也不是,刚才聊到科学家第一次提出来原子、分子,我们并没看到,比如水分子,刚才那一位科学家展示他观察并研究到的水分子的结构,他是真正看到了。至少说从第一次原子论的提出到最终能看到它,是在一段很长的时间中很超前的飞跃。不管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我们都在想象,我们都在运用想象去引导我们的思维,只不过主题不太一样,艺术家更关注人的感受、人的主观,而科学家关注自然、客观,他们目的也不太一样,主观的感受、主观的思维启迪,客观的找到规律、找到可以验证的定律,能够系统的应用,能够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个主观,一个客观,两者都需要系统的想象。
陈文令:
我平时爱画很多画,基本上跟想象力有关,我自己的体会是说今天的世界,有点像一个跑步机,每个人都在上面狂奔,不奔就给你弹下来,人在紧张焦虑的时候是最没有想象力的,一个完整的人还会懂得无聊、闲散,甚至发呆、放松,这个情况下想象力是容易被引导出来的。
刚刚几位老师谈到的教育,我也很有感觉,今天的教育是对想象力、创造力挺破坏的,尤其儿童教育,儿童教育里各种成人艺术填鸭特别多,只有填鸭式的输入教育,没有让小孩子快乐自由输出表达。一直给他填鸭式的过度教育,这对想象力,创造力破坏性很大。所以你看到很有想象力的人,经常从他眼神里看到对一个事物流露出非常巨大的爱的能量,这种很主动很兴趣的推动才能产生非凡想像力创造力的人才。现在小孩所有课外班排的满满的,吹拉弹唱打球照像,样样通样样松,没一样能真正相伴终生并获得成就。所以过度教育很多是成人为了谋求利益设的班,不是什么好的启蒙教育,小孩子没有饥饿感就没有表达,没有空档就没有想象力。
苏萌
刚才听您讲到非常关键的词就是爱,我觉得科学家、艺术家追求世界的真理,追求对美的境界,对大爱的追求,对爱人类、爱世界大爱的追求,这也是一种教育底层的目的。
陈文令:
爱是非常重要的,爱是一路同行,一路同行不光是人类的同行,还有事业同行。还有人本身的同行,跟父母同行,一个爱枯竭的人应该也没有想象力,会比较少吧。
郝景芳:
我在这点上会很有感触,其实有很多时候父母总说我不知道我孩子的天赋在哪,甚至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天赋在哪,天赋在哪这件事简直太简单了,喜欢就是最大的天赋,你能喜欢一件事喜欢到了别人不催你你也想干,别人不让你干你还想干,就是最大的天赋,根本不用怀疑,绝大部分人对绝大部分事情没有这种事情,可能得给你十万块钱你才干,剩下时候都不会干。成年人已经到了对什么也不喜欢的程度,对工作也没意思,监审也没意思,什么也没意思,这种时候就不会理解小孩子可能会真心的喜欢一些东西,大人会觉得不打屁股这孩子什么也不会学的,不给奖励,孩子不可能学习的。
当孩子找到他内心的动机,他非常喜欢一件事情的时候,这就是最大的天赋,让他顺着他喜欢的东西往下走,他才可能做出成就。真正到成年人,想在一个领域做出成就,为了外在的东西去努力,说我必须要挣多少钱,我要拿哪个奖,这些都做不出真正大的成就,真正做出大的成就的就是对这个事本身喜欢的不得了,我就喜欢弄一个蜡雕,喜欢到了不吃不睡,满脑子都想着它,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出成就。
让孩子把他喜欢一件事情的力量寻找到并且保持下去,就是最好的教育。真的有很多人忽略这点,给孩子闲暇时光这是非常重要的,孩子只有在闲暇时光里才能找到他喜欢的东西。
苏萌:
喜欢的最底层还是对自然的好奇心。
郝景芳:
每个孩子可能敏感的地方不一样,有的孩子就是听见音乐恨不得摇摆,培养和熏陶还是有作用的,从小每一分钟都在听音乐,他可能更容易喜欢音乐,还有基因,孩子个性,有很多很多因素。确实因人而异,不是你能强加的,我必须要求你喜欢写书法,他可能也不喜欢。这个还是要给孩子自己选择的空间。
我自己觉得如果每个父母都能尊重孩子,让他寻找到自己的内心之光,那其实孩子长大才有可能有所成就。我们现在在做教育,尊重孩子自身的喜欢的力量也是我们的底层信念。
王皓毅:
我很同意你说的,我补充一个不一样的视角,喜欢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能做出成就的还是少数的人,我认识的大部分朋友和我自己都是很普通的人,我觉得是不是一定要成为所谓有成就的人,是不是可以有更多元的价值观,能不能大家活的更从容一点,能不能我的孩子找到一些闲暇的爱好,但是他有一份可以维生的工作,可以诚实的、正直的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这也许我们能创造的幸福的社会,如果他有天才天赋机缘,能成为某一方面非常突出的人,当然很好,他体验了很多普通人体验不到的风景,但他可能也失去了体验平凡生活的机会,物以希为贵,能在焦虑的时代,能活的更从容,活的更自我,可能是最大的祝福。
郝景芳:
不是有成就的喜欢,而是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有的孩子很平静,过的很幸福,也是尊重他自己对生活的选择。
朱云来:
把大家的观点融合在一起,可以尽量的让孩子能发现他自己的特长或者喜好,因为喜好就有可能更充分学习,就有可能产生更多了解,可能增加更多的创新。反过来,我们也不能指望着所有人都创新,其实有一部分人能够具备创新的能力,已经可以说是社会大家全都可以得益的事情了,当然我们需要有一个共享的社会、建设一个共享的制度。听起来可能有点抽象,也可以很具体,比如现在的AI,大家说的神的不得了,AI最被关注的社会问题就是代替人类,代替人类以后代替就业,或许创造了人类社会新的某种不平衡。
为什么不可以让AI更好的发挥作用,比如让每个人的工作缩短三个小时,有更多的闲暇发挥想象力,这本质上是一个制度的问题,是不是能形成社会的共识,是不是能形成社会的一种制度。
苏萌:
很多人认为,包括AI科学家,不远的未来AI可以替代很多工种,替代重复性劳动,但是人的创造性,想象力是短时间内无法替代的,这是我们的特质。
朱云来:
让机器去做苦活累活,让人类有更多的想象时间。
王皓毅:
培养更多诗人、音乐家、科学家、作家,这是真正文明的社会。
苏萌:
说到AI未来的话题,同时刚才讨论教育,孩子们的成长定义了未来社会创造力、想象力的程度。从过去看未来,科学和艺术在今天这样去交融互通,互相打开更大的边界,我希望四位嘉宾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未来论坛要影响未来一百年中国科学的发展,我们可以把眼光放的再长远一点,科学和艺术的碰撞到底会对未来的生活发展产生怎样的影响。
陈文令:
刚刚几位老师都说到休闲健康的生命状态的重要性。今天是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人是一小心就机器异化,比如手机几乎成了我们的一个身体器官。科学技术越发达人的竞争就越残酷。今天的每个人都疲于奔跑在永不停息的跑步机上。这也是不幸。对科学对万事万物都应该有一颗警醒和质疑的心。很多伟大的科学家也都经历了很人文精神的浇灌。可然艺术家也要接受科学的理性光辉的滋养。在极速发展的今天,有时慢就是快,无用就是有用,无聊也是一种才华,沉默也是一种才华,安静也是一种难得能力,所以我个人感觉在发展的过程中,与时俱进的同时还要与时俱退,还要想到古老的享受,非常质朴,反朴归真。人类远行也是为更好回家,回到更美好更温暖的人性中。
陈文令
苏萌:
对科学快速的发展,从艺术家的角度表达不确定性的担忧是吗。
陈文令:
我希望每个人都成为充满想象力、创造力,同时又是快乐有趣的人。
苏萌:
不确定性带来的反思。
其实我们又可以回归到科幻的大的架构下,因为很多科幻场景都在想象着科技会带来什么灾难,反思警醒人类,不要犯这样的错误,其实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阶段,我们的文明试错成本蛮高的,我不知道景芳能不能说说你的观点。
郝景芳:
我先说一下科学和艺术未来,刚好可以落脚到科幻。科学和艺术在很多时候出发点都是相通的,当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一些观察,有一些问题,有一些疑问,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猜想,自己的理论,比如说我们今天看到社会现实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说我认为这个社会的发展规律是这样的,大家用公认的方法找到谁说的是最对的,有探究真理的办法,大家都承认的,最后在70亿声音里找到最真的,最贴近真理的。
艺术可能是我们70亿人可以有70亿个看法,70亿人有70亿个表达,大家看别人的表达,艺术是尊重主观性,谁能把自己的感受表达的最好,别人可能也有共鸣,艺术作品就非常被接受。不管怎么说科学和艺术都是鼓励每个人能提出猜想,提出思考,提出表达。长远来讲一定是鼓励思考,鼓励所有人发声,鼓励所有人表达,鼓励个性化、多元化。时代大发展的情况下,我相信未来科学和艺术都是常态,都是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去。
科幻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科学和艺术的交汇点地方,科幻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提出对于未来许许多多种可能性,每个人可以提出自己眼中的未来,自己想象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自己认为的可能性,70亿人想象出70亿的未来,阴错阳差,进入一个可能的未来,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宝贵的。
总的来讲,每个人都思考,每个人都发声,每个人都创作,才是更好的未来。
王皓毅:
人类社会的文明都受限于我们是一个只能活一百岁以内的卑微的生物,我们产生很多直觉是错的,自然界很多真正规律跟我们直觉是相悖的,我们能理解的世界是很短的时间,意味着对我们所谓好与坏是有时间维度的,当你大规模的提高人的营养水平的时候你过度摄入物质的时候,带来了糖尿病的问题,但是我觉得基于我们本身的生理上的短视性,无法要求科学家预想到五百年以后的问题,科学可以不断解决新出现的问题,总体上来说人类社会对于科学对人类文明的推动还是有共识的,我相信未来科学家和艺术家更多沟通,人们能越来越聪明,解决不断的新的问题的出现。
朱云来:
如果用一个比较长的比如一百年的时间段来看,科学还会有很大的进展,尽管现在已经很热门,甚至有时候都觉得难以想象,但其实它还是可以有进步空间的。科学是改善我们物质生活的基础,当然艺术现在也很热,各种艺术欣赏,更不用说艺术收藏,虽然后面也有一些存在着金钱的因素,但是总体来说,艺术还是受到大家很广泛的接受,将来精神生活质量某种意义上说也可能取决于艺术水平,什么样的感受,怎么样有一个更健康或者更愉快的精神生活,这是在一个长的时间维度中我们需要思考的。
就像科幻小说,我们有时会常听到外星人的问题,这可能是一个挑战,虽然现在还没发现他们的真实存在,大家可能忘了,地球人本身也是一个挑战,人类自己能不能找到和平,创造一个能够共享共存的世界。我们不需要每个人都是天才,不需要每个人都可以创造,但是社会的创造中有天才的创造,能为共同生活在地球社会的大家所能享用,大家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放松,去想象,去创新,去发展,那么可能我们整个全社会的总体发明水平会更进一步,发明群体会更多。实际上也许要看到这最终可能是制度的挑战,人性的挑战,我们自己地球人能把这个事摆平、搞定。
苏萌
科学艺术归根结底都是人的创造,是反思人自身,看到我们更大的创造力,更大的潜力,同时也看到自己的问题。未来一百年我们还是充满信心,希望艺术和科学的碰撞中能给我们带来更美好的生活。时间的确到了,大家还是意犹未尽,希望每位老师能不能用最短的一句话表达你现在最想表达的东西。
郝景芳
我很同意真诚和敏感是科学和艺术共通的起点,把握住内心深处的真诚和敏感对一切一切都太重要了。
王皓毅
有趣就是最大的有用。
朱云来
希望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能有一个有快乐有想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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